中学校长（一）

程功今天起了个大早，起来后就收拾好用的收据，笔和钱包，草率地吃了一口泡面，就来到了学校的临时的收费大厅。它的同伴齐丽，已经早已笑盈盈地站在那儿等候。齐丽，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她是程功临时收取学费的同伴。一个负责开收据，另一个负责收学费。齐丽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然后小声地对他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仅仅年、月、日里就有五个“九”到今天九点就会出现六个“九”的情况，今天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啊。”

“你可真是细心人，咱们看看究竟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等到她们俩刚闲聊了几句，已经从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意味着报到的学生，交学费的家长就要陆续来了。

齐丽，人如其名，年轻漂亮，长发飘飘。据说英语口语十分纯正，是正牌的外国语学院毕业，是学校新招聘的英语精英。在昨天学校的收费会议上，校长朱明义已经安排过收费的老师们，一要小心假钱，二要把钱包管好，确保不出一点儿差错。每每想到这些，程功心里也不免有些心虚，因为他也是“钱币盲”。

很快身边已经围了一圈家长，倒不全是来交费的，有询问学校布局的，有询问亲朋当了本校教师的。程功都得耐心地去指点，帮助答疑，不敢有一丝的怠慢。学校收费标准为学杂费伍佰伍拾，住宿费贰佰叁拾圆。原则上一次性交清，但面对的是农村的学生和家长，这样有只交学费的家长，也有只交住宿费的家长，也给只会英语而汉语不甚精通的齐丽来说无疑出了一个难题。用英语表达几佰几拾几圆，对于齐丽来说那是小菜一碟，但用汉语表达就不流畅了。无奈，她只好请教程功。

此时的程功已经额头沁出了汗珠，他对家长收的钱需一张张数过，还的装模作样地去检验真假。在以前他也学习过有关识别真假钱币的方法：有人说钱在纸上磨，磨后发现纸上有相应颜色的为真币；也有人说看人水印头像，人头像清楚的为真币；有人说有水印100字样的为真币等等。他真羡慕凭手感摸一摸就能知道真假币的人。今天他是又看水印，又照头像，又磨颜色，收起钱来确实速度很慢，以至于后面的家长怨声载道。

“这么大的学校，买上几台验钞机不就好了”

“看这些老师连钱都不识，怎能教好咱娃呢？”

本来就已经感觉“头大”的程功，再加上齐丽的“打扰”，程功就心烦意乱，但表面上还是那样镇静自若，这是他的个性。

齐丽根本就不会写汉语中的大写数字，无奈之下，程功只得把大写数字从壹写到佰，写在纸上，让齐丽照着去开收据。凡大写数字都可能用到，因为交多少钱的人都有。

两人的合作很不愉快，合作必须是建立在两人都精通业务的基础上，而他们俩人对自己现在的业务很生疏，合作谈何容易。他们俩心知肚明，只要钱上出了问题，那是他俩人的责任，所以必须全力以赴。

一个上午收了多少人的学费，他俩心里也没底。现在已经是满满一书包钞票。这么多钱，程功是以前没有见过的，他也仿佛听到钱互相拥挤发出的声音，也暂时感觉到钱流油的滋味，但他深知他是“过路财神”，这个财神一定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一出差错，别人会瞧不起不说，经济损失可大啦。

一沓夹杂煤末的钱摆在面前，数了数正好柒佰捌，无意中抬头看看缴费的家长，黝黑的脸庞上还挂着煤灰，来不及擦一把早早就赶到学校，给孩子缴费。这肯定是本镇上的人，钱说不定是晚上刚刚卸煤挣来的。

陆丰市地处黄土高原，相对比较闭塞，老百姓认为：读书是孩子的一条重要的出路。所以市民以及所辖区老百姓普遍尊师重教蔚然成风。

九点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过去，现在已是十一点半钟，交费的家长还有很多，程功已经感觉膀胱膨胀的厉害，就和齐丽商量，两人决定轮流去外面上厕所，顺便休息休息。

出得楼门，才真正感觉到车多人多，偌大的一个操场，自行车，驴拉车，摩托车，三轮车，四轮车，应有尽有。还有前来送行的家长。挤得整个院落没一处空地。三人一群，伍人一伙，嘈杂声一片。随意听到的都是有关学校和教师的评论，这些家长好像都是专门被聘请过来验收学校的领导，亦或是来指导学校教学的专家。程功无心去细听，他只得从人群中拨开一条缝，向厕所方向跑去。

当程功回来时，齐丽再去。来回一轮，半个小时过去了。这相当于自己给自己设计了一个活动放松的时间。

“程功，到这边来，有事！”正当齐丽坐下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从夹缝中传来。

程功向喊话的地方跑去，原来是教务处江主任让他和另一个年轻人去小卖部搬保险柜的。

这所学校名叫旭日中学，坐落在隶属于陆丰市的汾中镇上，镇东有火车站，镇西有汽车站，虽然学校的地理位置不在市区，交通却十分便利。这里地环境优雅，又远离市区，是孩子们求学的最好去处。再加上镇上还有煤站，水站，屠宰场，蔬菜批发厂等。镇上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造纸厂，油坊又有无数，可以说是一个以煤炭为龙头，牵动其它相关企业共同发展的乡镇，全镇人口大约有六千多人，流动人口还有伍佰多人。镇上的人收入不菲，经济收入处于市里的中上等水平。程控电话还没普及的情况下，地地道道的镇上人已经家家户户免费安装了程控电话。此镇毗邻两个县城，三者连线基本是一个等腰三角形。学生有来自本镇的，还有两县的，还有少量从市里来的学生，生源还是有基础的，不成问题的，这是提前预料到的。

在去年的时候，汾中镇被陆丰市评为第一镇。陆丰市汾中镇旭日中学，办学手续是在去年才审批下来的，性质属于民办公助类。今年年初又大规模地扩建了宿舍和教学楼。截至现在全校可容纳两千多人就读，是一所全日制初中兼小学学校。收费也不高，百姓能承受。今年的毕业班人数虽少，考入市重点中学的学生还真不少。有许多家长，其中两县一镇的学生都慕名而来。市内父母忙碌把孩子送过来的还有不少，今年招收的学生可以说是爆满。

程功是毕业于师范学院中文系，在校时是系里的篮球运动员，身高一米八，身体强壮的像一堵墙，不然怎能选择他去提保险柜呢。保险柜不大，只能两个人去抬，另一位就是体育老师谷雨，一听名字就知道，犹如禾苗得春雨，也是一位人高马大的选手，二人合力把保险柜抬到一楼的平台时，程功累得感觉像有人在往外拉他的舌头，腰也疼的厉害，平时一直走习惯的楼梯，也数不清是多少级。此时恐怕数得最清楚，半层十二级，还有十二级没走完。此时谷雨开始抱怨：“谁不能搬，就让咱俩去搬，累得腰都断了。”

“牢牢骚太甚防肠断，好好干吧!有付出就会有回报。累了歇一歇再抬！”。

程功心想：也难怪人们把钱往里面藏呢，抬又抬不动，打又打不烂，里面即使放下一个“沈万山”来，谁又能取走呢。

下午五时许，费用开始上缴财务室。秋天的阳光暧暧地照在西楼上，洒入交款大厅的地板上，此时应是这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程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意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没人包围后的新鲜空气，感觉神清气爽。看到别人交钱，他又不由地紧张起来。

他才知道收钱的人都是从市里的银行抽调来的工作人员，程功早已以万为单位把钱整理好码在那儿，数目和收据上的一模一样。齐丽，这位“齐国之美丽者也”，也又核对了一次数目，没有任何差错。

轮到程功交钱，工作人员的飞快的数着，口中“念念有词”。程功注意到工作人员由于长期数钱，拇指下的肌肉显得特别发达，我们姑且把他叫做“指肌肉”。指肌肉突然停了下来，把一张壹佰圆的纸币抽了出来，放在桌上继续数着。另一位工作人员叼着一支香烟也在飞快的数着，几乎眼也不睁，我暂且把他叫做“眼不睁”，也把其中一张壹佰圆钱给抽了出来，看来今天已经有了两张佰圆“问题纸币”了。当年不知道是新纸币刚刚上市；还是旧纸币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缘故；还是就有一群不法分子专门扰乱钱币市场，无存知道。总之，当时假钱币泛滥成灾。这不，程功一天收钱十二万多，“问题币”就出现了两张。

接下来“指肌肉”拿起一百元的纸币搓了搓，仔细看了又看，最后说：“这是张‘拼凑币’，纸币四分之一是假币，四份之三是真币。朝一面数，你永远不会发现它是一张假币，这样的纸币不容易辨认。到银行能换面值的一半，也就是能兑换五十元。”

“为什么要拼凑呢？四分之三的真币四分之一的假币有何意义？”

“你想一张假币投资75元事成后不法分子换来的是100元的收益，这还少吗？”

“一张净赚25元，又能蒙过普通人的眼睛。这不，给不法分子创造了条件。还有，头像一边四分之一是假币的情况，当然有中间是假币的情况，道理一样。”

后来“眼不睁”也数完了，总数一点不差。随后拿起桌上的钱看了又看，端详了半天。说：“这钱怪了”

程功着急的说道：“莫非又是张假币，我已经受不了了。”

“眼不睁”睁开了针划过似的眼睛，说这张钱怪就怪在主席的头像挪了位置。”

“究竟是真币还是假币”程功愤愤不平的说。

“肯定不是假币。”

“那我就放心了。”程功舒了一口气

“眼不睁”又说：“这种币是错印币，比较少见，有人说这种币有收藏价值。”

程功机灵一动，“那真币假币我全收了，真币当做纪念，算是我这次工作的凭证，假币就当成反面教材吧，为我的这次行为埋单吧。”随即拿出二百元钱给了工作人员，拿回了那两张问题币。

确实也是这样。对于程功，一个月工资400元，首次来到私立学校，究竟能挣多少钱，还是个未知数，自己的家境又不好，只能挣不能陪，二百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

二

开学第二天，从早自习开始，学校的一切都纳入正轨。初中八规制，小学四规制正式启动开始上课。从四年级到初三，均安排下来。

程功以前在镇中学已经锻炼了三年，积累了较丰富的教学经验，来到私立中学，二十七岁，年富力强。程功应聘的是初中语文。当时讲课抽签抽到的是《孔乙己》一课。他不是那滔滔不绝地讲，并且讲得天花乱坠的那一种类型，而是以“寻孔乙己”的这一主线贯穿整个教学过程。先让学生思考“孔乙己到底死了没有”这个问题，然后让学生给孔乙己建立档案。以后从文中找出失踪前的迹象，而后推出“孔乙己确实死了”这一结论。最后让学生分析死因，找出文章的主题。他的教学流程一鸣惊人，技压群雄，一举夺得文科组第一名。再查找他的学历和教学经历，各项指标完全合格，在后来的定人会上，学校的领导和董事会的人员当时全在场，程功是第一个中意的人选。他是这一届的新秀，说是一枝独秀也不为过。校长朱明义决定在中层领导缺乏的情况下，让程功主持小学部的教学工作，兼带初二年级一个班的语文。这样既培养了程功的领导能力，又锻炼了他的教学能力。成为学校储藏起来的接班人之一。

当时的应届大学生，或在公立学校不愿呆下去的老师都纷纷前来私立学校应聘。在教学方面有特长的老师可真不少。需要提醒的一点是，在私立学校必须多代课，要知道在私立学校教书本质是“打工”，教师其实是“打工仔”。带的课多挣得钱也就多，多代课成了挣钱的主要途径。培养教师的主人翁意识是摆在学校领导人面前的首要任务。

程功对小学教学不熟悉，对小学教学的理念也不精通。他任何时候都是干一行爱一行，兢兢业业。他开始研究小学语文、数学考点，熟悉每位教师的情况，期中一位教师引起了他的注意。

柳燕，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师，大胆泼辣、敢作敢为、眉清目秀、身材匀称、体格丰满，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是新招聘的小学组最出色的教师，在程功的推荐下，柳燕顺利的成为学校团委书记，校中层领导之一。

旭日中学过礼拜与众不同，星期日下午到校，上两个小周的课，中间不休息，每一小周排六天的课程，前一周从星期一上到星期六，再从星期日上到第二个礼拜的星期五，俗称一个大礼拜，周期为12天，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第一个礼拜的星期六晚上，以班为单位班主任组织学生活动。一个大礼拜结束，回家可以有两天的休息时间。

星期六的一个晚上，各班一切活动都已结束，程功已经把小学部的孩子们安排到宿舍休息下来，在门房正听取小学部的六位班主任汇报这一天的学习和纪情况的时候，忽然听到“唿——嚓——嚓·······”一地碎玻璃的声音听了让人心惊，因为声音特别大，老师们都惊呆了。当回过神来后赶快往外跑，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位学生从门厅的玻璃外跑了进来，玻璃碎了，人也割成了个血人，这位学生面如土色，呆若木鸡似的站在门厅内纹丝不动，完全像一个木偶人。

所有老师都来了，这位学生的班主任也来了，着急的直喊“宝贝——闫贝，你没事吧!怎成了这个样子？”，这位同学也吓坏了，不答应。老师又着急的问“你那儿在流血？”

“不知道”孩子小声的嘟努着。

这时校医也闻讯赶来，引到医疗室仔细检查了一遍，才下了一个结论：“基本没什么大碍，只是把’手托’割破了，头发内好像在淌血，也割得不深，现在血基本止住了。”但是医疗室的人建议，本着对学生负责的态度，还是去市里看看最好。学校有一辆桑塔纳牌的小汽车，专门用来给学校搞采购和招生宣传用的。很快叫来司机，这位学生在班主任的陪伴下很快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据说做了许多检查，并把伤口包扎了一番，基本没事。然后把那位同学送回家中。大约过了四个小时，小车缓缓开回学校。当时的老师们还在玻璃大厅等候消息。

第二天，朱校长安排，武副校长、程功和章班主任三人到闫贝家中,去看望和慰问闫贝同学。开学那天，程功已经注意到闫贝和他的家长，这位家长学费里抖下的不是煤末，而是羊毛，当时一看便知是一位牧羊人。同时这位家长也了解到自己的弟弟和程功是同学，还嘱咐过让程功去照顾闫贝的饮食起居的。

一行人来到闫贝家中，，父亲也没去放羊，母亲操持家务，正给闫贝同学洗脸，听说旭日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来看望孩子，赶快迎出家门。

父亲闫海明，虽是个放羊人，和牲口打交道打得多，但也通情达理，和程功又已经成了老相识，有闫贝二爹那层关系，闫海明也没有为难学校领导和班主任，章主任是刚从市五中聘请来的中年教师，一项以严格著称于市。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虽不大，却对他引起不小的震动。

章老师开始询问闫贝那天撞玻璃的情况。原来那天同学们都回到宿舍，有个叫李涛的学生对闫贝说，“今天有英语作业，明天早上老师要检查你的作业，赶快去教学楼去取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闫贝一听着了急，不问青红皂白，也不问是真是假，一道烟地飞往教室，正好大厅三面全是玻璃装饰，刚赶上下午为了迎接检查刚刚擦过，玻璃擦得就像打了一样干净。上面也没有警示语，外面也没有栅栏，闫贝急急忙忙就从玻璃外钻了进来，撞破的正好是一块小玻璃，如果撞破大玻璃后果就不堪设想。其实那天根本就没作业，是李涛在骗人。

武副校长赞美闫贝同学，是一名刻苦认真的学生，以后必定能考入重点高中。

程功在武校长的带头下，也一个劲地赞美闫贝是一名积极上进、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临走时，武校长给闫贝同学留下一千元钱，一方面让家长给闫贝买些滋补品，另一方面为了鼓励闫贝好好学习，买些学习用品，让他消除心里阴影，尽快返校。

返校途中，武校长安排程功一定尽快要在玻璃门上是贴上校训或一些温馨的提示话语，或者安装上栅栏。一定对四、五年级的小孩子们的各个方面安全事宜要精心规划、布置得当，切不可再出现此类事故。又安排章老师要经常联系这位家长，给予温暖，让家长感受到学校的关怀，鼓励闫贝同学及早返校。

武校长已经了解到闫贝同学的英语老师的教学水平和风格。让章老师捎话，不仅要教会学生，还需做学生的诤友，即要做到严肃还要做到活泼。同时拿出二百元钱给了程功，并且说，你收了假钱也不做声，学校是不会忘记你的，这是学校财务给你的二百元钱。程功再三推辞，最后还是收下。

武校长是一位颇为资深的模范校长，四十多岁，将军肚，大背头，看到他你会不由地想到一句“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上能跑马”的俗语。

王润生（长篇小说·未完待续）